暗雨的詩歌

暗雨的詩歌

　　（一）天國里

　　頭顱和頭顱依偎在一起

　　就構成一道拱形的門

　　—————題記

　　那個日子和以往的日子沒有什么區別

　　村子里安靜得像一只睡眠的貓

　　一大清早雨就下起來了

　　時大時小地在屋背上發出明亮的聲音

　　村子里很少走動，像剛剛經歷了一場霍亂

　　屋子里光線灰暗，表姐們手捧香爐

　　木版畫一樣凝重。掛鐘圍繞著潮濕的屋子周旋著

　　滴答滴答。勾勒出上午的空洞

　　我聽見，在屋子的某一個角落里

　　大姨的氣息斷斷續續地

　　像細雨敲打著屋檐下的一只破翁

　　雨忽地大了起來

　　村莊上方鼓點急速

　　像某個人發出最后的喊叫

　　下午的天壓得更低更黑了

　　我聽到，屋子里回蕩著一個聲音

　　天國近了，你們應該悔改……

　　雨慢慢打濕了堂屋的門檻

　　可是沒有人去關門

　　因為有一個人要出門遠行……

　　在某一個時刻，雨停了下來

　　接著片刻的靜寂，接著我聽見了

　　屋子里表姐們發出尖銳的哭泣

　　像一把銀針扎在我的心口

　　我知道，在一場雨的片尾，大姨走了

　　有時候，一生可以簡化成一場雨

　　（二）滿樹的梨花開了

　　我的村莊，說著說著就不像了

　　昨天的模樣。雪一樣的花朵

　　鋪滿了，通往梨園的所有方向

　　清晨，彌漫的花香

　　淡淡地鉆進農家的院落

　　把整個村莊的人們弄醒

　　孩子們的動作最快

　　從梨樹圓潤的手臂爬上去

　　截取了最高處的落點

　　得意得花兒似的

　　老爺爺大老遠地看著

　　捋著花白的胡子

　　意味深長地頻頻點頭

　　孩子們哪，以后恐怕很難

　　有哪棵樹，能高過今天你們攀爬的這棵

　　姑娘們花枝亂顫，沾一身幽幽的香氣

　　就用這作為相親的照片吧

　　嗡嗡嚶嚶的蜜蜂正撒播著夢的種子

　　三月，撲閃著烏黑發亮的春天

　　裝扮著一片天空。我的村莊

　　和梨花合影，構成了最美的風景

　　（三）五表姐要出嫁啦

　　從人情的漩渦中豎起的.春天

　　搬進了五表姐的花房

　　改變了日子的顏色

　　擠眉弄眼的村莊意猶未盡

　　五表姐的新家一定很遠

　　我只在想象。我的五表姐

　　豐滿的嘴唇，正消瘦成

　　哀怨的葉片，吐出

　　一句一句殷紅的章節

　　有人說，鄉情是一杯餞行的酒

　　飲了，就有人依依不舍

　　五表姐離開村莊的一剎那

　　飄飄搖搖的美麗

　　有人說，尋找是一種悲哀

　　多年后，我依舊沿著一縷花香

　　向你靠近。五表姐

　　你的新家在哪里

　　你每天清晨推開花門嗎

　　我們一起傾聽

　　花瓣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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